《财富的起源》（英）埃里克·拜因霍克 著俸绪娴 等译湛庐文化出品浙江人民出版社2019年11月出版
——读埃里克·拜因霍克《财富的起源》
⊙郑渝川
《财富的起源》是牛津大学新经济思想研究所领导者、牛津大学布拉瓦尼克政府学院公共政策实践教授埃里克·拜因霍克探讨关于财富终极问题的最新作品。在这部讲述经济学思想演进、探究经济学思想前沿的论著中，他抽丝剥茧般阐释经济学的发展脉络，分析传统经济学在解释市场经济复杂机制及数字经济、信息社会等问题上的不足，提出应采用动态、主体、互动、涌现和进化五大视角来审视当下经济。据他追溯，复杂经济学的许多思想有着深厚历史根源，但直到20世纪80至90年代，大规模、成本低廉的计算工具的出现允许研究者利用新式的、不可预见的方式探索他们的理念，才大大推动了复杂经济学的进展。而复杂经济学提供了一套讨论和理解经济学、商业和社会组织的新语言，可被应用到战略、组织、金融等领域，促成财富的更有序、良性和健康的产生。
将经济理解为是个进化系统，具体来说是复杂的适应系统，能更好地解释市场经济的复杂化运作，更便于理解数字经济、信息社会。不仅如此，财富也必然是进化过程的产物。进化推动了各种候选设计的出现，成功的设计得以保留、复制和存续，而失败的设计则会被摒弃。
拜因霍克举了服装设计、生产、销售过程的例子。服装是设计师设计的，最初，设计师发挥其理性与创造力提出各种设计图，选择不同的面料，制作出少量样品；然后，样品会展示给服装公司，服装公司据此选择部分投入生产，再向不同的零售商展示；零售商会再选择；最后，消费者走进商店或者通过网上下单，被选中的必然只是陈列架上的一部分。拜因霍克设问，“为什么时装行业要经历这些迭代，甚至可以说浪费的过程呢？”因为没有人能从接近于无穷多的服装设计与搭配中，准确预测消费者所喜欢的式样。
依据经济进化并不是个单独的过程，而是由物理技术（通常意义所称的技术革新）、社会技术（组织活动的方式，如法律、货币、股份制公司、风险投资）、商业设计（商业策略、组织机构、管理流程、文化等因素）这三方面相互联系的过程的新理念。《财富的起源》检视了斯密、瓦尔拉斯、马歇尔、萨缪尔森等主流经济学家的论点，认为主流经济学经过两个多世纪的发展，基本上形成了理性、乐观的生产者和消费者在资源有限的世界里决策，利己主义和种种限制会驱动经济达到帕累托最优均衡的观点及观念框架。只是，到了20世纪晚期，随着经济学领域被引入行为经济学、复杂性科学、物理学等其他学科，主流经济学受到最多质疑的是，“对假设的使用到了一种极端的程度”，用根本不存在的完美理性作为其搭建模型、分析政策和商业问题的基础条件。类似的虚假典型假设还包括：不存在交易费用（不考虑税费等其他成本和法律约束，所以一些经济学家不假思索地反对增税和监管），所有产品是根据价格销售的纯商品（不考虑品牌等差异），公司都在尽可能高效地运行，决策者只通过价格互动而这种互动还通过拍卖来实现（日常生活中拍卖极其少见），等等。尽管传统经济学排斥外生变量，却不得不承认，诸如技术变革、客户喜好的变化等因素，不仅会带来很大影响，而且还表现为随机性，这让其失去了解释数字经济、信息社会等新生事物的力量。
正是为了理解复杂经济学的框架和观念，拜因霍克提出了动态、主体、互动、涌现和进化五大观察和分析的视角。从动态视角来看，经济不能像传统经济学将之划分的那样被错误地列为均衡系统，而应按复杂适应系统来理解。“如果将经济看作各种存量与相关流量的集合”，我们可以发现，存量和流量通过复杂方式相互联系；而各类经济指标以非线性的方式变化。正因如此，根据已有经济指标预测未来，可靠程度甚至不如天气预报。
由于真实的竞争优势非常罕见又相对短暂，所以要想更好地应对复杂性挑战，就要“将进化引入（公司）内部”，“让变异、选择和放大的车轮在企业内部转动”，而要让内部的创新起作用，公司须有意识地提供闲置容量来做试验。在不同类型的组织之中，突破大公司病、打破官僚主义的根本方法是，为个体之间的复杂互动创造空间、打破障碍，创造鼓励创新、探索、知识分享的适应性组织文化。
从主体视角来看，复杂经济学认为市场主体使用归纳性的经验法则作决策，信息不够完善充分，会受限于错误和偏差，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能学习和适应。从互动的视角看，复杂经济学认为经济是个复杂互动网络，关系网络会随着时间变化而变化。宏观经济是微观层面上行为和互动的结果，变异、选择和放大的进化过程，能使系统呈现内生性创新。所以，市场是个不断演化并适应性调整的动态体系，而商业设计、物理技术、社会技术创新正是促进财富增长的三大力量。因而，经济的进化有赖于商业设计、物理技术、社会技术这三大力量混搭、叠加而成的发展。
商业设计是财富创造的支柱，包括商业策略、组织机构、管理流程、文化等因素，融合物理技术和社会技术。通过有效的、积极的商业设计，可以增强国家、城市、行业、企业、个人应对复杂性挑战的能力。正如我们经常通过电视、网络所看到的那样，而今许多城市也像企业那样面向投资者、游客甚至购房者开展整合营销。
物理技术的创新增加财富，这很容易理解。物理技术最卓越之处在于，每项发明都会裂变为更多发明和需求。一些物理技术创新是根本性的突破，而另一些创新以模仿、复制并调整部分设计的方式体现，这都非常接近生物进化图谱中的进化方式。而法律、货币、商业制度、反贪污贿赂制度的设计，以及良性的社会文化，提供非零和博弈的潜力，让人们有参与博弈的动机并提供合理的收益分配方法，还能应对缺陷。所以，社会技术进化，对财富的创造也具有重大意义。
在万物互联时代，传统经济理论到了不能不改写的紧要关头，拜因霍克的这本重新定义了经济、商业和财富及其逻辑的著述恰逢其时。